财新传媒 财新传媒

阅读:0
听报道

这次疫情改变了中国的经济社会,其中最重要的变化是线上和线下模式融合的趋势,一些没有线上的行业纷纷有了线上服务。

一般认为,社区治理不就是纯线下的事吗,面对面做群众工作,而武汉在疫情期间已经开始拓展线上社会工作,所以,线上和线下融合的社会治理模式已经成为当前社会创新的热点

当前很多城市在推进“城市大脑”,上海、杭州等地都已经卓有成效。“城市大脑”是一个城市整体上的“智能化”规划,像上海专门成立了大数据中心,推进一屏观天下、一网管全城;杭州打造“数字治理第一城”,还为城市大脑立法。

此类“城市大脑”一般都会是大规划、大基建,推动的也是大企业,阿里、腾讯都和不少城市签订了战略合作协议。

我们不禁要问两个问题:

1、基层社区治理的“智能化”,是不是就是城市大脑的社区延伸和落地?

2、是不是已经到了要推进社区治理“智能化”的时候了?

先回答后一个问题,我认为目前已经到了这样的时候。疫情倒逼之下,线上办公、线上办事已经成了习惯,所以,线上治理已经成为很多先进地区的标配,杭州正要推出《杭州城市大脑赋能城市治理促进条例》。从居民需求上看,居民,尤其是一些年轻人已经非常适应在网上参与社区事务,如果没有这样的平台、没有这样的设计是不符合社会发展趋势的。

再回到第一个问题,社区治理的“智能化”是不是就是类似“城市大脑”这种模式在社区的落地?

如果要回答这个问题,重点还是要分清楚社区治理的智能化,是社区的智能化还是治理的智能化?是管理的智能化还是治理的智能化?

当前,很多部门都在推动“智慧社区”建设,譬如说政法系统推的“雪亮工程”,建设系统推的智慧交通、智慧社区,还有社治系统(如某些城市的社治委、社建委、社建办)推进的智慧平台等,还有民政部门推进的“社区云”、“社区通”等等,像上海市民政局日前推出“社区云”,南京市栖霞区民政局推出“掌上云社区”等等,对于最基层来讲,这样的平台的确是有点多了,某种程度上加重了基层的负担。

这么多的平台到底谁更智慧,哪个更好用?这些各式各样的平台搜集的碎片化的数据、碎片化的需求、碎片化的功能,最终能否真正归集成为一个大数据?实际工作中会遇到很多这样那样的问题。

下面谈谈我的感触和观点。

第一个观点、社区的“智能化”不同于整个城市的“智能化”,社区治理的“智能化”不是“城市大脑”的延伸。

“城市大脑”是基于整个城市的大的规划,可以和“新基建”结合起来推进,属于整体的城市层面的东西,偏硬件的,和政绩工程等有密切关系,对于一个城市的领导而言,总希望有这么一个“大脑”能够把各方面的数据、信息、需求、功能等等放在一个大的平台上。

而现实中,这种大平台最终的实用性总是一个大问题,而如果这样的平台秉持的是行政思维、是管控思路,出来的东西往往和治理的需求打架,和居民的诉求相驳,因为,数据是平的,社会是平的。

如果平台是自上而下的,偏硬件的,偏方便管理者的,对于应用者(居民)来讲,往往是不方便的。

谁来推进这个项目,自然就会偏向于它的部门思维,屁股指挥脑袋。如果建委推动一个智慧社区项目,肯定要去监控土方车扬尘,因为他负责这个数据,而这个数据对于社区治理而言一点意义都没有。

社区治理更偏重于软件,是一种柔性的东西,个性化的东西,偏服务、人文,需求和问题,这和“城市大脑”偏硬件、重管理的方式还是不同的

对于最基层而言,社区治理的“智能化”肯定不是“城市大脑”的延伸,最多是“城市大脑”的一些服务的延伸,服务、政务、事务可能会延伸到社区,而治理的内容很难在最大的“城市大脑”平台上体现出来的,因为治理还是挺个性化的,挺小而美的。

第二个观点,社区治理的“智能化”也不应是当下热门的“社区大脑”的简单化的延伸。

很多地方在做“社区大脑”,有的称为“社区云”,有的叫“智慧社区”。实践中,“社区大脑”不约而同走向了一个误区——“大”而不当,内容要全,覆盖全面需求,功能要全,要做平台。

这种思路下的社区“智能化”真不好做,这里有三个难题:

第一个是“不能为”。做大平台,要大投入,一个社区,基于一个街道都没有那么多的钱来砸的。很多地方做社区平台,要做APP,还要装一堆的传感器,这种硬件投入极高。对于社区来讲,成本hold不住,并且实际效果也未必好,所以不能为。

第二个是不应为。对于一个社区而言,老百姓需求千差万别,社区特点鲜明,这个社区和那个社区都是有区别的。而一个社区平台提供的服务,尤其是政务服务,都应该有大逻辑,这些大逻辑就是一个城市的整体要求,如何办人才居住证是全市统一要求,街道也创设不了。

大逻辑都存在的情况下,你如果自己搞一套系统,烦先不说,如果上面有统一要求,要你改,你必然也要跟着改,如果要改用另一套系统,前面的事就白干了。所以,智能办事系统不是需要基层投很多钱来做的,只要等上头有了统一要求,把这个模块接过来就可以了。

第三个是无法为

社区治理“智能化”又遇到社区治理遇到的普遍问题,就是“条块”资源如何理,条块分割如何解。

纵观全国近20年社区治理创新探索的历程,最重要的就是“条与块”资源如何分配的问题,治理资源的碎片化如何解。

治理重心和资源向基层下移,怎么个下移法,条块的资源如何梳理,社区治理的“智能化”又是“条与块”在数据领域争端的新战场。

那么多的碎片化信息,那么多的要求,如何在街道这个层面上做到整合,这个挺难的,有点“无法为”,今天“为”了一点,或许明天又要改。这个数据和那个数据打不通,街道如何协调得了。

 

第三个观点,社区治理的“智能化”要有治理思维。

社区治理的“智能化”,不是简单化的硬件,更不是简单化的平台,社区治理的“智能化”,更倾向于“治理”的智能化,而非硬件的智能化。社区治理的“智能化”一定要秉持治理思维。

    如何推进社区治理的“智能化”?

1、可控的成本。社区治理“智能化”坚决不要拼硬件,不能向“微基建”靠。如上海新基建“增设社会治理神经元感知单元1000万个”,这是上面推的事情,成本由基层来担是不合理的,也不太可能。

在最基层做一个软件成本不宜过高,投入大资金搞出个大平台,对于社区需求而言,也是“大炮打蚊子”,并且很容易受到上面政策影响。上面推全市“社区云”,你到底要不要跟着调整呢。

可控成本,还有就是不要被企业绑架、被企业忽悠,企业说功能多么好、多么好,不要跟着软件企业走。他们的报价肯定朝复杂、做大方向走的。

对于基层来说可控成本极其重要,否则会出烂尾工程,会被指责为政策工程而被大家看笑话。这两天有个新闻,山东临沂建了一个“智慧临沂商城”,近年来花了5600万元打造,被商户、居民投诉,说进了主页之后无论点任何选项,只能在主页和主页之间跳转,无法进入任何二三级链接。市长发火之后现在才能打开。“智慧临沂商城”当初想做什么?是一个集商城、电商、物流、公共服务等数据于一体的大数据中心,今天,平台成了一个摆设和笑话。我还手贱地去网上搜了搜,后来发现根本找不着。

2、克制的功能。功能上不求全、不求大,要问题导向,社区里要解决什么问题,比如说要把疫情掌握的居民精准数据保留下来,数据库功能就做得强一点。

功能设计,能借鉴已经有的模块,能模块化的模块化,能不建平台的不建平台,能有好工具的就用已有工具。

拿来主义不可耻,网上已有的调研软件做得好,自己再设计一个一点意义没有;有的活动报名软件已经做得特别好,你再弄一个,也弄得没别人好,一点意义没有。只求所用即可。

社区里的数据毕竟特别不大,称不上什么大数据,也犯不着必须自建一个自己能够掌控的东西,花了冤枉钱。

我到网上搜了很多小工具、小软件,网上有加装电梯的软件,小程序也有;业委会的小程序也有,做得已经很好了,只要按照那个做就行了。

在功能这一块,追求的是小而美,而不是大而全。

3、多方的参与。要认真思考一下,社区推治理智能化的优势是什么,是我们最靠近需求,也最靠近资源,社区参与的各方都是我们的资源。

社区治理强调的不是自上而下,而是各方参与,多方参与。社区单位如果有软件企业,可不可以请这些企业帮忙,有的居民本来就是优秀的程序员,可不可以志愿者一把。

有一本书叫《技术的本质》,建议大家看一下,所有的技术进步都基于一个一个的模块基础上的升级。

所以,我们不要觉得“智能化”就是高科技,好高深、高大上、我们做不了,其实今天做软件的很多后台模块都已经很成熟了,你把各种模块组合起来,就能实现功能了。所以,做一个小平台、小软件、小程序的时间和各方面成本都不会很高,再加上社区单位的支持,很多都可以做起来,甚至居委会都可以做起来。

4、促进人的联结。

社区治理就是促进人的连接、关系和信任。这次疫情,大家可以在网上开联欢会了,搞亲子读书会,一起练瑜珈,网上人际连接的习惯已经形成了。社区治理“智能化”,要助推这些,促进人的连接。

强化社区共享功能,“谁主张、谁负责、谁受益”的原则就很好,共建共治共享,促进居民参与,这些功能设计恰恰是最重要的。社区里的物资共享、信息共享、团购、技能共享等等功能,社区参与、社区议事等等这些事,应该是“智能化”的主要内容。重点真的不是智慧政务、办事,这些功能由上来弄好下来即可。

总体上,社区治理“智能化”应该是一种小而美的东西,是一个社区资源可以操作的东西,是成本等各方面可控的东西,而不是大而全的东西,不是为了政绩、为了面子而撑出来的东西

并且,“智能化”也不是多么高大上的东西,大家努力努力就能做,拿来主义也可以,怎么实用怎么来,这才是真正的社区治理的“智能化”

话题:



0

推荐

闫加伟

闫加伟

80篇文章 2年前更新

社邻家创始人,社区治理躬身入局者,19年公务员生涯,曾任上海某区文化局长;1年央企上海公司董事长;3年社会企业创业,善用跨界思维观察社会创新。长期从事自组织、志愿服务、公共文化、社会创新事业,指导数百家公益组织的成长发展。著有《草芥——社会的自组织现象》、《磨合的空间——政府市场社会融合发展模式》、《社区治理方法论——社会创新者说》;主编《社区治理方法论——88个案例告诉你》,参与主编《志愿服务组织管理精选案例汇编》。

文章